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飛升之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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飛升之劫

連依坐在自己的房中,撫著遷影的扇骨。

遙石洞外,雷聲越來越大,看來是師傅的飛升之劫已經臨近。她心中疑惑郁郁不得解,便揮手開門,走到師傅平時待的茶室,卻找不到人。

她走出洞外,發現雲散真人正盤坐在洞前的大石頭上,擡頭望著天空。

順著他的視線望去,只見烏雲蔽日,厚重的雲彩中仿佛有風雷之聲,蓄勢待發。

雲散背對著她,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到來,便伸手拍了拍自己旁邊的地方,示意她坐下。

她忙不疊走到他跟前,恭敬地行了一禮,方才坐下。

“師父,你賜法器名為‘遷影’,還說你和時遷認識,究竟是什麽意思?”她滿腔疑惑,“徒兒愚鈍,還請師父明說。”

“飛升之劫……就要降下來了。”風拂起他的白發胡須,他的神色也仿佛迷離在空中,看不清,猜不透、若有所思。

“師父,你可有聽見我方才所問?”她小聲追問道。

“若兒,這次師父是真的要離開了。”雲散沒有正面回答他,平靜的聲音中,聽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,仿佛早已為這天準備了很久。

不舍之情分明滿滿地填塞住她的胸口,可心裏卻也空落落地少了一塊似的。是啊,難怪他這麽著急喚她回山,難怪他如此焦急教她煉器,怕是早就算好了,只是不願與她說罷了。她突然覺得自己從未如此失落和仿徨。

如今,她真的要孤身一人了。

“師父,我會助您渡劫。”良久,想說的、想問的都變得那麽蒼白無力,她只是憋出了這樣一句話。

“好,好,我的乖徒兒。”雲散慈愛地撫著她的頭,如同她的父親曾經做的一般。

……

“飛升之劫分為兩步。一為接雷,意在淬煉靈術,需要接下七道天雷,你若真想助我也要量力而為,劫雷不辨是否為歷劫之人,只管自行劈下。”雲散擔憂地看了她一眼,接著道,“二為神念,意在淬煉心志,此為歷劫之人親自面對。此過程不可有旁人叨擾,我會命火霄笛護在周身,你只需四處巡視便是。”

“還有一事,”他叮囑道,“現在立刻去山間山下巡視,清散誤入太康山之人,不得誤傷無辜。”

連依聽令,足尖輕點,越向山下……

待連依很快巡視回來,烏雲已經在遙石洞頂上聚集。

還沒等她反應過來,雲散凝視著天空,瞬間騰空而起。烏雲中,金光攢動,第一道雷很快降了下來,直追雲散而去。

雲散喚出火霄笛,吹響一串笛音,化作一束烈火擊向天雷,天雷一瞬間就被擊潰了大半,但還是直直往下劈。連依見勢,揮動遷影,一只仙鶴從扇中奔出,尖鳴著撞向那半截天雷,生生截住了劈降之勢,很快便同天雷一起消失。

遷影的扇面上莫名散出金色柔光。

第一道雷就這樣擋下來了,雲散投來讚許的目光。

但還沒等兩人開口,第二道雷又降了下來,兩人就這樣相互配合,擋下了第二道、第三道……

轉瞬就是第七道,烏雲已散去大半,天空中的紫黑色卻未曾有褪去之勢。沈寂了好一會兒,天雷卻遲遲未降下來,雲散趁機打坐恢覆氣力。連依這才註意到扇上浮動的金光,感受到其中隱隱有著天雷之力。

但她來不及多想,便捏指吹哨,尖利得仿佛要將天地撕破,數道遁光從天邊掠向山頂降落,影兵靜靜地等候著她的命令。

雖然順利地擋下了六道天雷,但是她也能明顯感覺到,每一重天雷之力都在不斷加強,六重下來,即使是師傅也已經吃力,這第七重天雷遲遲未降,怕是在不斷醞釀,威力定不容小覷。

她輕撫扇面上浮動的金光,有些楞神,忽見雲散騰空而起,迎面劈來第七道天雷。與先前相比,速度更快,來勢更兇猛,其中還夾雜著洶湧的風之力。

雲散見勢不妙,使火霄笛在周身形成屏障,空手化火迎向天雷。連依也飛躍而起,揮動遷影,全力催動,數只猛虎從中撲出來,死死咬住那道金雷,卻只是減緩了其劈下的速度,被撕扯拖拽著,瞬間被金雷吞噬。

連依飛速遁遠,卻註意到扇上金光反而倒灌回天雷之中——天雷之力不減反增,分成兩股,較大的一股依舊劈向雲散,較小的那股卻朝著她遁走的方向迎面而來。

連依眼看躲不及,喚來影兵護在身前,那股天雷卻繞過影兵迅猛地追了上來。她轉身和那天雷打了個照面,立刻揮動遷影,重重山水化作屏障擋在身前,那金雷卻一路勢如破竹……

另一邊,雲散迎面直擊金雷,火霄笛尖鳴著,化作火龍騰向金雷,雷一下便被擊潰,轉瞬又聚集起來,就這樣不斷僵持著,眼看著自己和連依的體力漸漸不支……

“開血陣!”雲散高呼,割開自己的手腕,鮮血流了下來。他一邊拿著火霄笛不斷吹響笛音,一邊高舉流血的手臂。影兵似是嗅到了鮮血之氣,得令一般飛遁而起,一部分遁向雲散那頭,一部分退回連依身後,擺成一種連她都不曾了解的陣法。

血陣?

師傅從未跟她說過。

來不及多想,她便繼續加入與金雷的纏鬥之中。

有了影兵的血陣,金雷經過分流和長時間的糾鬥,慢慢便潰散了下來。

連依看準時機,像先前一樣,喚出扇中鳥獸掠向潰散中的天雷,扇面不斷浮現著金光,仿佛將天雷之力收入扇中。

天雷結束了。

天空中的紫黑色褪去,殘陽顯露,血紅色厚重渲染了上來,空中浮動著暗暗的血腥氣。

連依望向雲散,天雷留下的柔和金光裹住他周身,將他緩緩帶上半空之中。他見勢喚出火霄笛,使其化作屏障環繞周身。他向連依點了點頭,她回以不舍的目光,緊接著他便閉上了雙目。

“師父,徒兒只能幫您到這了。”她往影兵那看去,它們還在擺著所謂“血陣”,她捏指長聲吹了一哨,示意它們移動,血陣便將雲散護在了陣中。

她輕搖遷影,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自家師父,不再打擾,不舍地走入遙石洞內。

而太康山頂,或因雲散真人即將飛升,雲開霧散,萬物清明。

*

三日過去,連依感應到遷影上附著的天雷之息已經散去,便走出遙石洞。

洞外一切如昨——師父飛升成功了。

她獨自坐在曾與他一同坐著的大石頭上,有些落寞。

她輕輕地撫摸著這塊裝滿著回憶的大石頭:他曾在此為年幼的她束發,有些笨手笨腳,痛得她齜牙咧嘴;他曾在此教她打坐,告訴她要心平氣和,自己卻連一刻鐘都坐不了;他曾在此堆了一堆古籍,跟她說讀不完不能吃飯,最後還是心軟……

一日為師,終身為父。她家破人亡,幸得師父相救和疼愛,某種程度上也算是“幸福”。其實在她心裏,師父早就是她的家人了。

她突然摸到了刀刻的痕跡,低頭一看,石面上刻著一行字——“吾徒雲若,他日有緣定會再見,望汝放下過去,切記懷感恩、念蒼生。”

懷感恩,念蒼生。

她低頭念著,眼底莫名有些濕潤,一滴眼淚落在那行字上。她一遍遍地撫著那行字,內心盡是糾結。

懷感恩、念蒼生……她的父親也曾是這樣說的,可是此世卻未曾對他們有過半分憐憫,連生存之命都要被奪去,究竟是多大的胸懷,才能去感恩這樣的命運……

“你要活下去,不許報仇,不許心存怨恨!”

她放不下,也做不到。

*

梁州郊野,賣茶小攤。

時遷一襲黑衣,喚小二烹了一壺茶,耐心地一口一口呷著,側耳聽著外頭的響動,等待著某個時機。

一輛馬車疾馳而過,聽馬蹄聲沈重,便能猜得車中重量極大。

他出了茶攤,足尖輕點,越上郊野林間的樹上,疾步跟向那輛馬車。

馬車駛進某處荒山的腳下,停在一個破敗的小院中。他立在高樹頂端,負手俯瞰著那院子,寒翼劍在手心顯著光。

“這一批鹽,可到齊了?”一個穿著暗紅色官服的大腹便便之人從破院落中踱步而出,頭冠烏黑官帽,上綴金飾,腰系錦緞繡囊,好一派銅臭之氣,與這破院落極其不符。

這便是那媚上欺下的晉國當任宰相,朝平。

駕馬車的“小廝”跪在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禮,道:“齊了,本月販鹽所得,收益甚多。下月一批將在明日送齊,我會負責接送的。”

“運鹽路上,可有人跟來?”朝平生性多疑,補問了一句。

那小廝未得起身之允許,便兀自從地上站起身來,有些不屑地拍拍身上的泥土,斜著眼道:“那是,我做事你還不放心?不過我們大宰相,是不是也得給我提成提成?”

朝平有些吃癟,但嘴上還是答應了:“那是,互惠互利!”

時遷掐準時機,高聲道:“你若真的叫人放心,我便也不會跟來了。”

“是誰?”朝平驚恐道。

那“小廝”騰空而起,想來定是會武功的,速度極快地朝著他擲出幾枚銀鏢,銀鏢上淬著劇毒,只要沾上一點就可能一命嗚呼。時遷揮劍輕松擋下,趁著他呆楞的瞬間,時遷迅速閃到他身後。

他由於了片刻,卻還是將手中寒翼刺了出去。

一劍穿心,時遷緩緩落地,提著劍,劍上還向下淌著一滴滴的鮮血,滴進灰黑的泥土中。

他目光鎖住面色青白、慌亂逃竄的朝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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